钱理群：北京大学教授，鲁迅、周作人研究学者/ h- `3 \( z& E8 q7 k
鲁迅为何在教材中“敏感”？
) Z3 P- a* `) U0 {1 J# y' Wtvb now,tvbnow,bttvb长期以来的鲁迅作品教学存在着严重的问题，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我们给学生的是概念化的鲁迅”。tvb now,tvbnow,bttvb% k! c8 d6 q& f2 l9 a% Z
新京报：不久前，教育部新闻发言人专门回应了社会上有关教材中“鲁迅文章大撤退”的提问，表示“没有做太大的调整。”您作为研究鲁迅的知名学者，对有关“教材中的鲁迅”问题，似乎一直没有表态？
1 A4 c! ^0 V/ c3 n8 P0 x5 X钱理群：这些年，总有“鲁迅应退出课本，至少应该淡化”的说法，大多数是专家和社会人士在媒体上发表的各种宏论，以及网上的各种热炒，但作为主体的“90后”的中学生，以及他们的老师，却是沉默的。
$ U+ A- v- Y+ J) _7 @# H, z; T我对此颇以为奇，百思而不得其解，也就懒得说话，因此拒绝了许多媒体的采访，而一直在寻找真正来自第一线老师和学生的声音。
4 c) k7 d1 Q) a; _1 K# Los.tvboxnow.com新京报：找到这种声音了吗？
; L0 ?0 v) W7 P! v% Wtvb now,tvbnow,bttvb钱理群：不久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北师大第二附属中学何杰老师指导下的《2011届文科实验班鲁迅专题研修报告集》，以及他班上的两位学生李明倩、唐紫薇所写的《读鲁迅：两名90后女生的心灵探求》一书，真是喜出望外：最有发言权的老师和学生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 I" Y* ]7 |8 g$ @6 ctvb now,tvbnow,bttvb新京报：他们怎样看鲁迅？tvb now,tvbnow,bttvb) g( P. o" A5 D+ } v1 R9 l
钱理群：何杰引述郁达夫的观点：“没有伟大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虽有了伟大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拜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国家”，何杰以此追问：“这是谁的问题？这个‘没有希望’是不是有我们语文教师的责任呢？”于是，就有了对中学鲁迅作品教学，及其背后的语文教学、中学教育的“何杰二问”。
, z1 `$ B O$ n9 U# r( jos.tvboxnow.com新京报：“何杰二问”指什么？tvb now,tvbnow,bttvb) j/ p8 O# S `
钱理群：一问“我们把鲁迅教好了吗”——“一个绝大多数作品都应该列为定篇的作家，竟被人攻击为‘作品太难’‘不合时宜’而欲将其逐出课本；一个对民族和民众深怀大爱的作家，竟被那么多人攻击为‘谁都骂’‘不宽容’：所有这一切，我们语文教师难辞其咎——我们到底教给了学生什么样的鲁迅？”
$ g4 b$ j0 ^9 d5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其二问：“我们应该如何教鲁迅？”在何老师看来，长期以来的鲁迅作品教学存在着严重的问题。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我们给学生的是概念化的鲁迅，一说鲁迅就是‘文（文学家）思（思想家）革（革命家）’，就是‘改造国民性’‘批判中国人的麻木’，甚至还没读鲁迅作品，就将其主题说出来了。鲁迅作品的思想魅力、语言艺术并没有真正让学生领悟到”。 公仔箱論壇( g2 n0 i* P M/ E2 ?
新京报：也就是说大家所争论的“教材中的鲁迅”很“敏感”，是因为被误读的缘故？1 Y. I- Z! p& ~ A
钱理群：我想推荐一个中学生李明倩的看法，她不认为目前对鲁迅的讨论是认真的讨论，而只是一个热门的新闻“焦点”。
0 P# i, Q, `' ]- m, x5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她说很希望社会多关注鲁迅，讨论鲁迅，但是并不希望是以这样一个方式，讨论这么一些事情。如果你把鲁迅先生也用“淘汰”、“力挺”、“支持”、“out”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就真的是过于浮躁了吧。她说“如果说不理解鲁迅是可以容忍的，那么在不理解的情况下肆意胡说就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 r& @4 m$ y2 M7 S/ C- N' Ios.tvboxnow.com还要补充一点：当下中学鲁迅作品教学中的问题，除了教法的问题，还有选文的问题。选文的问题有二。一是有些选文并不适合中学生阅读。二是选文的眼光太狭窄。如很少选鲁迅杂文，何杰老师的实验课上就选了许多鲁迅杂文，很受学生欢迎。在我看来，像《夏三虫》、《从孩子的照相说起》、《我的第一个师傅》、《牺牲谟》、《忽然想到（五）（六）》、《战士和苍蝇》、《最先与最后》、《流产与断种》等等文章，都非常适合中学生阅读，也是大家看好的民国时期的语文课本里经常选的，曾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年。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现在的教材里，鲁迅作品不是选多了，而是少了。
6 u. W: Q7 Y8 |; X4 G3 k1 u! ^为什么非要学习“鲁迅”？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9 j! Q) B6 O: {, b+ Y* C# v% a
由于鲁迅思想所具有的“精神自由与解放”的特质，决定了能够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满足“ 90 后”中学生的精神需求。
. ] u$ z, }4 \6 g' M! \ A qtvb now,tvbnow,bttvb新京报：鲁迅在现行教材中算是“熟悉的面孔”了，您主持编选的《新语文读本》到今年已经整十年，这套读本中也编选了一定比例的鲁迅作品，体制内和体制外的读本都选鲁迅，不少人都会问：为什么今天非要学习鲁迅？
/ `' z" T8 S5 d& Q8 a' @6 j" Q% K+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钱理群：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对“90后”青年学生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很多人认为他们只是玩耍的一代，而不是思考的一代。这种判断并不准确。
. S- q% ?9 {" v/ E/ {, E应该说，“90后”这一代诞生与成长于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年代，他们享受着物质富裕这一经济发展成果的同时，也感受到了随之而来的物质主义、消费主义所产生的精神困惑。
. D& B3 ^8 E8 z5 zos.tvboxnow.com在一些更为敏感的孩子心里，就自然会引发精神的饥渴感，以及学生作业中说到的对社会“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波涛汹涌暗流不息”的现状的某种焦虑感，对“病态社会”里的“病态心理”的不满，从而隐隐产生突破现有生活的内在要求。
( g; H Y" p$ h; Y$ n+ Q& T8 q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新京报：这种“焦虑感”和真正的鲁迅能对接起来吗？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0 b( K5 [" C$ B/ W1 B9 f; k4 e
钱理群：很少有哪一代人像90后这一代这样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压力：几乎从幼儿园开始，就面临应试的压力，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又要面对就业的压力。一位学生读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后，就不无痛苦地说到自己失去了童年的快乐与想象力，“升学考试毕竟不会问你‘如何在雪地捕鸟’”。“这样的压力下成长的艰难，以及由此产生的对精神解放的渴求，恐怕是我们这些成年人（老师，家长，各级教育部门的领导，专家……）所难以体会的。7 G; d& M2 G$ o) y
新京报：这和鲁迅有什么关系？公仔箱論壇7 r2 Y. x/ `* k
钱理群：由于鲁迅的思想所具有的“精神自由与解放”的特质，以及彻底性、独创性、异质性的特点，他的思想总是能给人们提供“另一种可能性”，并且总是追问到人性的根本处，现实的根本处，就决定了他的思想是能够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满足“90后”中学生的精神需求，并走进他们心灵深处的。
( S# Z: S8 {- Q- d" u3 x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新京报：您和中学生接触过程中，发现他们真的需要“鲁迅”吗？
* i( K7 ~5 |* ], {3 N6 P钱理群：前几天，我到中学给初一、初二的学生做了《鲁迅是谁？》的演讲，提到林语堂曾给鲁迅起过一个绰号，叫做“白象”。我引述了鲁迅的《立论》，文章讲了三种说话方式，说别人喜欢听的话，大家都乐意听的话；说模棱两可的话，谁都不得罪的话；不看别人眼色，不考虑别人喜好，只说出真实的话，自己心里的话。前两种是灰象的说话方式，第三种是白象的说话方式。
% B3 ?1 G* n5 j0 H& N4 @6 n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讲完后，就有学生提问，说听了演讲很震动，因为老师和家长都教育我像灰象一样说话，现在你告诉我了鲁迅的白象式的说话方式，我很羡慕，又担心会不会遭到周围人的排斥？我回答说，愿意做灰象，还是做白象，涉及到人生观的问题，是个人的选择；我讲鲁迅并不是强迫你们都学习白象，而是至少告诉你还有“另一种说话方式”，“另一种活法”。
6 p+ D9 _/ [# g# q8 ^' s$ ?公仔箱論壇能够引发孩子的独立思考，这就是鲁迅对90后中学生的意义和价值。何杰老师的学生谈到，他们读了鲁迅作品最大的收获，就是懂得了“我们需要清醒，需要诚恳地面对社会，面对自己，面对现实”。李明倩同学还说，鲁迅能“让自己更好地，更有意义地活着，他是一个永远能引发我们思考的思想家”。这都说到了根本。 8 i; R" m: Y7 B. |, E7 a; ]# \
“鲁迅”在今天是否过时？
5 W1 v" ?8 i6 P, d. o鲁迅属于为数不多的具有原创性的、民族精神源泉性的文学家和思想家，鲁迅作品是现代汉语文学语言最高典范。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o1 _. [ ^; B* T5 l8 p
新京报：但有人说鲁迅“过时”了，提出学校教育要坚持经典与创新兼顾，可以少讲些鲁迅，让出篇幅给其他一些作家。您怎么看？
& }: ^8 B @6 B6 r+ {tvb now,tvbnow,bttvb钱理群：关键还是在对鲁迅的认识。在我看来，鲁迅不是一般的作家，他属于为数不多的具有原创性的、民族精神源泉性的文学家和思想家。
M9 T- r; W* x% |公仔箱論壇鲁迅独特的其他作家不能代替的价值，还在于鲁迅的作品是现代汉语文学语言的最高典范，他把现代汉语表意、抒情的功能达到了极致，并极具创造性，理应成为孩子学习现代汉语的范本，从小开始学，对其一生都有深远影响。 ; a/ [. S6 S5 n8 N/ l5 A/ d) _
新京报：把鲁迅界定为“源泉性作家”，这怎么解释？os.tvboxnow.com: S ~; X1 S+ k/ ~# R0 W6 A
钱理群：全世界每一个民族都有一些原创性的、能够成为这个民族思想源泉的大学者、大文学家。当这个民族在现实生活中遇到问题的时候，常常能够到这些凝结了民族精神源泉的大家那里汲取精神的养料。每个国家都有那么几个人，可以说家喻户晓，渗透到每一个民族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如英国的莎士比亚、俄国的托尔斯泰、法国的雨果、德国的歌德、美国的惠特曼等。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B/ I1 y# H) e; ~% D
新京报：在中国，哪些属于精神原创、源泉性的作家？os.tvboxnow.com- E" {3 J, B4 P, ?$ b# g0 A9 G6 z
钱理群：我曾经提出一个建议，应该在高中阶段至少开四门选修课，第一门课《论语选》和《庄子选》，这是中华文化的源头；第二门课是唐诗选读，这是文学的巅峰；第三门课是《红楼梦》选读，这是民族百科全书式的著作；第四门课是鲁迅，他开拓了新的现代文化。
/ B) H1 U. {- H& w# I+ I5 g! Q1 O除此之外，还可以逐渐扩大一些，比如说《史记》、《楚辞》、陶渊明、苏东坡等。这样的民族文化源泉的作家、作品应该成为国民基础教育的基本教材，占据特别重要的地位，这也是民族精神建设的基本工程。8 G; z5 c$ F4 Q K" X: }) y
每一个中国国民，不管他们将来从事什么职业，都应对这些民族文化原典有一个基本的了解，然后在人生的长途中不断阅读，常读而常新。tvb now,tvbnow,bttvb& l9 h O* y$ K+ X$ Y5 A8 o
新京报：那么，中学鲁迅作品教学的关键在哪里？
2 u2 a" B0 t' Ltvb now,tvbnow,bttvb钱理群：如前面所说，在90后的中学生心中，是存在着接受鲁迅的“种子”的，关键是老师的引导。- r* H) K& D& n, [/ a5 [
如何引导，我有一个专门的演讲，这里只谈一点，就是要找到鲁迅每一篇作品和孩子心灵的具体连接点和通道。关键还是在老师自己要热爱鲁迅，真懂鲁迅。 |
發表於 2011-6-4 05:3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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