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茶陳香 ( 馬挺．東京 - 烏龍觀音．之一)

古茶陳香初嘗烏龍茶，還是到了日本以後，已有二十多年了。那時正逢烏龍茶風靡，但都是罐裝冷飲。我從未喝過烏龍茶，家裏一直是喝綠茶的，奉龍井為圭臬，也沒聽說過茶要喝冷的。喝着甚覺無香無味，也就不再喝了。後台灣學友以凍頂烏龍相贈，雖其貌不揚，卻是極品。泡下來，味香無窮，一下子就喜歡上了。當時不知正確泡法，如綠茶「泡」製。而現在，真正的好凍頂，已不是吾等之輩可以喝得上的了。
自以為略懂茶，卻也露過大怯：日本一位老師要我回北京給她帶一斤最好的花茶。我到茶店，大模大樣：「你給看看最好的花茶……」店家拿出一個大鐵罐，「能聞一下嗎？」嘭地打開，送到眼前。「師傅，我要花茶，這裏邊怎麼沒有花……」話音未落，罐子又被嘭地蓋上，翻身送回櫃上：「你喝過茶嗎！」「我……」想說我從小就喝，看那架勢，又咽了回去。「你教教我。」「你這不是要最好的嗎？好花茶都是窨好了，再把花都挑乾淨的……」「哦，你聖明，領教了，麻煩給包一斤吧。」付錢轉身出門。自詡懂茶的我，從此不敢造次。
綠茶講究新鮮。以前每年第一摘龍井（旗槍）是要空運北京，而且要見《北京晚報》的。當我開始正式喝起烏龍後，茶店主人也一再告誡，要早喝，否則發酵程度加深，味香都會有變化。所以，烏龍茶要喝當年的，亦被我奉為圭臬。
前日，有機會到了烏龍茶的家鄉安溪，除了和學生們聚一聚，就是想買些便宜又正宗的鐵觀音。恰好學生的髮小家裏是開茶葉店的。登堂入室到三層會客廳，有小姑娘拿了三包茶葉來泡茶。曰清香；曰濃香；曰陳年。
陳年？多少年？二三十年！「茶不是愈新鮮愈好嗎……」但沒敢問出口，怕再露怯。其實陳年鐵觀音並不「陳」，頂多是二十多年前，據說由一位林姓茶師突發奇想而保存了一部分茶葉，若干年後，幾經再焙煎，始成陳年鐵觀音。
小姑娘泡出陳年，先讓我用杯蓋聞香，確有一股與新茶不同的醇厚香氣。再看杯中，茶汁偏黃而清透，飲茶，口感也明顯沉厚。據說，陳年鐵觀音有暖胃之功。店家的大兒子在一邊插言：我小時候突然肚子疼，爺爺（這店家的初代經營者）就拿出家藏陳年鐵觀音，再精心焙煎，加鹽沖給他喝，很快痊愈。他還嘗過民間所藏三四十年的。
「『陳年』是年代愈久愈好……我們店有十二至十八年的。再陳的，就很難買到了」，姑娘介紹。兒子插言：「我們家藏最久的陳年，是我老爸從人家那裏『搶』來的。那老闆手裏只有二三十斤，拿出一點，只讓看不給，我老爸就一把搶過來……」那種陳年，其實放幾粒茶葉，就可沖出深褐色的茶汁……
烏龍觀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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