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埃及﹕世俗與傳統、民主與獨裁之間的掙扎張翠容

本帖最後由 felicity2010 於 2011-2-6 07:28 AM 編輯

埃及﹕世俗與傳統、民主與獨裁之間的掙扎  張翠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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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及旅行是一回事，但在該地採訪卻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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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一九六七年埃及實施國家緊急狀態法令（State of Emergency Law）以來，埃及人直指他們的國家是個「警察國家」。os.tvboxnow.com$ W( W3 i; I# t1 E. f8 ^4 t% R

即使總統穆巴拉克過去三十年一直積極推動傾向西方的世俗政策，可是也只限於外交和經濟上。在國內，政府表示現實環境只能在穩定與民主之間選擇。穆巴拉克更不時辯稱，由於社會存在覑難以馴服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傳統勢力，所以政府有必要採取鐵腕措施。公仔箱論壇/ R/ p0 Q7 @' G$ P, W- a

今次埃及的革命之火，有不少西方媒體評論都表達對政治伊斯蘭回歸的憂慮，而矛頭則直指穆斯林兄弟會，這一個被視為埃及最大的反對派系，乃是自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規模最龐大的原教旨主義組織，也是現代伊斯蘭主義運動的旗手。tvb now,tvbnow,bttvb* t3 S/ I3 s) F! D) ?" R* V

但，為什麼在埃及？% i! `6 w- o  e: Y& m- ?

穆斯林兄弟會原為反殖護教tvb now,tvbnow,bttvb! x' B( g. R, l) L- \/ R6 \
埃及首都開羅有兩個世界。在新城區，很小的一個區域，代表的是封建貴族階層。相對於新城區，就是舊城區，所佔面積廣闊得多，而人的背景也複雜得多，從充滿革命熱情的知識分子，到墨守伊斯蘭傳統的草根家庭都有。公仔箱論壇, q, h9 _$ U' I, h3 k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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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城區裏有一個地方叫「伊斯蘭開羅」（Islamic Cairo），從遠處即可見到該地矗立的一排排清真寺圓尖頂，一到星期五伊斯蘭教休息日，頌禱便顯得格外響亮。大批信徒誠心跪拜，在清真寺裏，也在大街小巷上，人山人海，景象壯觀。+ S5 Q7 S3 h4 Q

埃及政教分離，但宗教仍然牢牢佔據大部分人的心靈。對不少埃及人來說，在西化、世俗化的表面下，伊斯蘭畢竟還是埃及社會的夜航燈，這與過去歷史不無關係。

埃及經歷了土耳其奧圖曼帝國幾世紀的統治。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奧圖曼帝國的黑暗統治激發了阿拉伯民族主義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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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奧圖曼帝國瓦解，英國完全控制了埃及，這包括埃及的經濟命脈蘇彝士運河，這點進一步激起埃及的民族意識。埃及人反殖的同時，眼看西方文化湧入，基督教傳教士活躍，有宗教人士遂發起護教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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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世俗主義在西方思潮影響下逐漸抬頭、加上經濟資源分配不公造成嚴重貧富懸殊，民怨沸騰。此時，有年輕學者阿班納（Hassan Al-Banna）振臂一呼﹕復興伊斯蘭主義、才是拯救民族的方法！他遂掀起了阿拉伯世界第一波現代伊斯蘭定義運動，並創立了在伊斯蘭世界影響至深的穆斯林兄弟會。8 y: R, [. Z/ ~9 P1 T8 ~

阿班納創立兄弟會時，一直只想透過辦教育、開工廠、建醫院、組公司、辦慈善等活動，動員群眾對抗西方殖民，捍衛伊斯蘭信仰。他萬萬沒想到兄弟會竟成為伊斯蘭激進主義的先鋒。tvb now,tvbnow,bttvb" f1 c' j) U.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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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上世紀三、四十年代，英國扶植埃及法魯克國王，該政權腐敗無能，激起民憤，穆斯林兄弟會內部開始醞釀以武力推翻法魯克，並在「自由軍官集團」（Free Officers）的協助下，秘密組織軍事力量。

與此同時，阿班納仍然希望兄弟會可以透過體制進行革命，鼓勵成員積極參與國會選舉。可惜的是，在國王的朋黨從中作梗之下，兄弟會在選舉中大敗，他們怒火爆發，肆意武裝自已，開始一連串暴力行動，法魯克立即對他們進行掃蕩。; B( i5 P# ^' Q* R+ i9 R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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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九年二月十二日，阿班納在開羅一個熱鬧的市集遭暗殺。隨覑阿班納之死，法魯克國王立即禁止兄弟會參與任何政治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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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伊斯蘭主義運動似乎面對連番挫敗時，世俗化的民族主義運動卻銳不可擋，其中曾與兄弟會並肩反殖和推動民族解放的「自由軍官集團」便是民族主義運動的火車頭，最後終能推翻法魯克王朝而將埃及帶上獨立之路，其領導人納賽爾（Gamal Abdel Nasser）成為開國之父。; ?/ k7 [! v: n7 ^. K

在抵抗外國侵略、推翻封建王朝的抗爭道路上，納賽爾與阿班納惺惺相惜。納賽爾建立埃及共和國，並將蘇彝士運河收歸國有，這是阿班納生前的夢想，埃及人也無不額手稱慶。兄弟會再度活躍，積極參與時政。

可是，一個是世俗民族主義者，主張政教分離，推行革命性的現代化政策；另一個是原教教義派，堅持一切以伊斯蘭為本的復古政策。他們的矛盾尖銳化。

一九五四年納賽爾在亞歷山卓一個集會上演講，逃過一次暗殺行動，他認定是兄弟會所為，遂展開大規模鎮壓，兄弟會於是轉為地下活動，更為激進，他們的矛頭從西方殖民者轉而直指阿拉伯世俗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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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埃及擺脫了殖民統治，卻在世俗主義與伊斯蘭主義之間展開一場大鬥爭。

薩達特嚴懲激進分子tvb now,tvbnow,bttvb* \3 n, ~; i& F  H' y+ A
一九六七年的中東戰爭，埃及慘敗，還被以色列奪走西奈半島。當時，群眾對納賽爾恢復民族尊嚴的承諾感到落空，社會上普遍瀰漫覑挫敗感，穆斯林兄弟會的地下活動大有市場。tvb now,tvbnow,bttvb: `5 L: ^1 o4 B! `% v6 w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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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賽爾於一九七○年病逝，副手薩達特（Anwar El Sadat）上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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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達特與兄弟也曾有過一段淵源。他年輕時深受阿班納的演說吸引，是第一個將阿班納介紹到軍營上宣揚兄弟會信念的自由軍官集團成員。他執政後，利用兄弟會打擊納賽爾的親蘇聯左派餘黨，兄弟會又得以名正言順再度擴張。1 K/ A$ l8 F. X: ], A2 j$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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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薩達特於一九七三年出其不意地突襲以色列，取回西奈半島，贏得聲望，但由於後來施政失誤，貧富愈見懸殊，加上他漸漸向美國靠攏，民間存在一股怨氣，兄弟會因而迅速吸納了不少中下階層的成員，並擴及知識階層。

與此同時，兄弟會年老的領導層策略開始轉變，他們希望轉向較溫和的態度，甚至放棄武力，以教育和參政手段讓埃及全面伊斯蘭化。然而該會年輕成員卻傾向激進手段，以致組織出現分裂，一些成員離開另起爐灶。他們表示，從納賽爾的親蘇社會主義到薩達特的西方資本主義，都未能帶領埃及走向公平正義的社會，因此他們只能再喊一次﹕伊斯蘭才是出路！tvb now,tvbnow,bttvb7 ]4 \9 ?' Z# p* c  ]5 X

不過，薩達特於一九七五年參加了美國安排的大衛營會議後，決定和以色列簽定和約，踏上和平之路。他雖然贏得國際社會不少掌聲，然而有人卻認為他的現代化措施只是幌子，實則與他們深惡痛絕的西方殖民大國和猶太復國主義利益扣上密切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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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達特在簽定和約之後，用強硬口♣警告，宗教不得干預政治、政治也不得參與宗教。一九八一年，他宣布兄弟會為非法組織，嚴懲所有激進分子。最後，同年的十月六日，薩達特在慶祝十月戰爭勝利的閱兵儀式上遭暗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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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熱組織願意解除武裝% Z/ F0 J" D7 F3 N) N
薩達特之後，穆巴拉克統治時代正式展開。穆巴拉克繼承薩達特的政策，受到美國支持，獲大量援助，並迅速成為軍事強國。穆巴拉克以此穩定自己的政權，對穆斯林兄弟會加緊防範。他早於一九九三年通過「反恐怖法」，授予國安部門更大的權力，社會一片風聲鶴唳。公仔箱論壇$ u* L/ C6 H+ U. c. ~7 L# `

另一方面，經歷過大半世紀的鬥爭，兄弟會年老一輩自知無法憑武力奪權，因此極力主張走議會道路，用和平手段爭取權力。到了現在，兄弟會已被視為屬溫和派的宗教組織。宗教上的兄弟會繼續如常運作，以教育和慈善、福利等活動在基層上紮根，但政治上，兄弟會早於納賽爾時代已被打壓，不許存在，個別會員只能與其他政黨合作參政。os.tvboxnow.com/ s; G5 q- f1 ]1 @. G) S

埃及很難有民主的實質。穆巴拉克後來雖然開放黨禁，但自有方法削弱反對派的影響並限制其發展，以便鞏固他及其民族民主黨的地位。無論如何，在大規模的掃蕩、拘捕、監禁之下，不但兄弟會漸露疲乏，力主求和，即使曾經倡議暴力主義的伊斯蘭集團，也表示願意解除武裝。

我在二○○二年六月第一次到開羅採訪時，就快刑滿的伊斯蘭集團領導人Karam Zuhdi卻在獄中大呼﹕「我的政府，請原諒我，我犯了罪惡！」大家對這宗新聞都嘖嘖稱奇，當地傳媒爭相報導。而當年暗殺薩達特，便是伊斯蘭集團，一個從兄弟會分裂出來的伊斯蘭狂熱組織。公仔箱論壇+ e7 a$ d4 C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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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觀之，今次埃及革命之火，西方評論把焦點放在埃及伊斯蘭組織身上，對不少追求民主的埃及年輕人來說，是有欠公允的。他們直指其抗爭行動，乃是對穆巴拉克政府以反恐之名，長期剝奪廣大人民的政治及經濟權利，一次強力的反彈，就在這個新世紀人民覺醒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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