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討論] 練乙錚: 戰陣無勇英九辱命時不我與近平束手

練乙錚: 戰陣無勇英九辱命時不我與近平束手) i- {: P# O; S

「馬習會」結束，雷聲堪稱大，雨點卻很小，急急撐起戲台，也草草地收檔，空餘海內外一些親中人士唱讚那「歷史性意義」。換作是個如日中天氣勢無兩的台灣領導人，星洲的半日會，續集也許有看頭；無奈馬英九「唔夠秤」，掌聲響過之後，大概連他自己也不寄望還可以怎樣。那主要並不是因為他時日無多快要落任，而是在此事上由頭到尾他都盡顯懦弱本性；7年前他上任之初被譏「軟腳馬」，此番得到證實。

「各表」無勇淪為「同表」tvb now,tvbnow,bttvb& R$ r9 B5 n/ W# c" L1 ^

馬回到台灣之後向傳媒表示，此行最大收穫是能夠在中國領導人「面前」完整講述「九二共識」的確切由來與完整內容。站在國民黨政府的立場，向中共領導人宣示兩岸政策的根本，當然無比重要，但是，馬把講話的用意和場合都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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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的「九二共識」，就是「一個中國、各自表述」；面對從來都強調「一中」的北京，馬講話的重點當然就應該落在「各自表述」那4個字上面。然而，大陸領導人沒有可能不一清二楚知道國民黨政府在這個問題上的說法和立場（其實習近平當場就已經表示知道馬對那個說法「幾十年來用功很深」）。因此，馬跟習談此事，絕對不能像解釋詞語那般囉囉嗦嗦，而必須是要講清楚他的政府宣示「各自表述」那個立場的時候有什麼底牌、有多少實力，好讓對方理性地作出政策反應。

換言之，馬與習談「九二共識」的用意，不應在於向中共曉以「文字理性」之微言大義，而在於竭盡所能提供己方有力可信的「本錢」資訊，讓對方明白之後，能充分發揮其本身的「力量理性」而對己方最有利；這是政權之間對談的根本出發點，真正「雙贏」的基礎。如果對方充分發揮其「力量理性」之餘，對己方無利甚或是有害的話，那麼就根本不應同意對談，因為那差不多等於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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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國民黨政府以「『各自表述』裏的『一中』指『中華民國』」這個說法跟對岸講，今天比過去二三十年裏任何時候都更有力，因為這兩年民進黨也漸漸承認「憲法一中」，知道「中華民國」是目前的政治現實裏台灣能打出的最好的牌，所以蔡英文才會於上月同意帶隊參加雙十國慶慶典。無奈，幼稚小氣的馬英九、朱立倫等人，只曉用這個變化嘲笑民進黨，卻不懂得利用民進黨的「歸順」來強化自身、作為與對岸談判時的最佳籌碼；那樣，不僅對中華民國、對台灣、對國民黨都有極大好處，與對岸談判若得利，轉過來還可以倒打民進黨一耙。

要發揮這個用意，馬英九闡述「各表」的場合，就必須是最公開、最能讓全世界知道的場合，也就是在與習近平閉門會議之前在鎂光燈之下宣讀「開場白」（立場宣言）的那個場合。可是，馬英九儘管智商不低，卻偏偏搞錯了：公開場合只提「一個中國」、「中華民族」；關鍵的「各自表述」、「中華民國」、「憲法」，卻像綠營揶揄他那樣，淪為關起門來才敢與習近平講的「不見得光的悄悄話」。處理兩岸關係本是馬的好戲，惟此番戰陣無勇，卻令這塊他僅有的招牌大為失色！公仔箱論壇/ I9 `% p( U  b+ K

一場戲演下來，「各表」羞羞不得見，馬給人的印象，就是他只敢在中共面前和稀泥一起講「一中」，立場於是貼近「一中同表」，即與不久前給國民黨幾個男人老九死活打下來的參選總統的正印花旦洪秀柱主張的幾乎沒兩樣。洪這幾天在媒體面前談笑風生，自詡事實證明她的「同表」主張正確，乃是荒誕劇演到半時的絕好插科打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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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這次當政近8年，台海波濤不興，馬英九本可記一功，但近年表現愈來愈不對勁，兩岸簽署的協議眼花繚亂一個又一個，陸客陸資如潮湧至，不僅買起大量城鄉產業包括高科技，還讓「中央」、「中時」等過去的主要反共媒體變成中共今天的台灣喉媒，讓台人懷疑兩岸形似穩定，是不是馬在主權政治上繳付太多，乃有去年的太陽花學運，而其後馬及國民黨的支持度雙雙跌到新低。這次馬一再蹩腳演出，更令中間民眾覺得，保護「中華民國」、延續「各自表述」、保持台海「現狀」，叫得最響的是國民黨，但到頭來較有效的可能是民進黨，不是因為後者能爭取，而是前者會出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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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的教訓是什麼呢？面對強梁中共，別說要爭一日長短，就是要為了一個語詞跟她鬥，也得有智與勇。本地民主派若是沒有最廣泛的各派系支持而要與京官在密室裏討論何謂「真民主」、何謂「真兩制」等義理，無異與虎謀皮，只能重蹈馬英九的覆轍。習近平已是當今「大中華」的無上霸主，馬英九跟他對上號，未拚先怯，乃是他一己「小中華」身份的條件反射故也。台猶如此，港何以堪？% z. K3 {, v" ^# P  {% R

馬習操弄藍綠？選舉加分減分？tvb now,tvbnow,bttvb6 Q2 P& M2 O, l' Z# k/ l, x: v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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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總統大選加上立法院屆選，還有兩個多月就要舉行，「馬習會」此時上演，單是搶鏡頭奪話題便讓國民黨佔了不少便宜，因此難阻坊間悠悠眾口，指控選舉前夕搞「國共合作」拉抬藍綠對立爭取離心淺藍歸隊。然而兵不厭詐，國民黨政府在「合法」的範圍內「裏通外國」打擊綠營，後者只能吃悶棍呱呱叫卻沒奈何。也許真如一些藍營大老說，「馬習會」對國民黨的選情加分。不過，民調既未做出，是否影響民眾投票意向，大家都只能靠分析。這起碼得考慮3個問題：到底「馬習會」令台灣得到多少實利？給人的政治印象是台灣的「獨立政治實體」地位是拔高了還是矮化了？北京還會不會在未來的兩個多月裏繼續大膽給國民黨讓利送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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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習這次會面，習鬆手給了什麼？馬替台灣掙到什麼？答案不是沒有，但台灣能夠得到的，不過細眉細目，或者早在意料之中，又或者是名予實取，並不算什麼（所以才有某些人說的「重要歷史性意義」）。

馬英九提出北京對台施加軍事壓力如瞄準飛彈和就近部署軍隊等的做法，但習近平四両撥千斤，一句「是一般部署、不特別針對台灣」便回絕了馬，以致馬回到台灣，給傳媒問起此事，也不得不承認「不滿意」。其實怎會不針對台灣呢？習早在幾個月前便已經警告，不承認「一中」的話，「地動山搖」，哪容你「維持現狀」？公仔箱論壇2 h% g" v0 a: n! `

馬又提起大陸對台的外交打壓，認為兩岸參與國際組織，應該以效率為重，無必要分先後；一些小地方如台方人員到聯國參觀訪問也被陸方趕盡殺絕，實在有點不近人情，惹台灣人反感。馬的態度，無疑十分低聲下氣，習一句「個別情況可考慮」，便把問題打發掉。馬回台之後說會在適當層次跟進，但一隻跛腳鴨，跟進得人家什麼？難道習近平眼看蔡英文上台了，還要在國際上給台灣外交活路？公仔箱論壇  ^; n4 l5 {: J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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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事情，例如大陸國台辦與台灣陸委會的熱線，會從副主委級之間提升到正級之間；這種安排，方便大陸統戰，可謂求之不得，習一口答應，乃名予實取。至於亞投行、「一帶一路」等，習也說會在「適當的名義」之下讓台灣加入。然而，這些「准入機會」，其實都是雙贏，並非台灣單方面得益；不過，大陸的確可以策略性地不予或拖延。例如，假若美國主導的TPP能啟動而台灣順利加入，則大陸就會惟恐台灣不參與亞投行、「一帶一路」等，更會主動拉攏。反之，假如 TPP不能實現或實現了卻與台灣談不攏，大陸就很可能採取拖延策略，實行把台灣的經貿機會拖乾、經濟拖垮，而這些都可以在「適當嚴苛的名義」把戲之下做到。7 h, C$ z(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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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利不多，名份對等方面又如何呢？表面上，陸方似乎做到了，例如會面在第三國進行，見面時互稱「先生」，晚飯的費用對分，等等，但都是些細微末節；甚至國台辦官員說的「互不否定主權、互相肯定主權」，其實也似是而非——後面那句不過是現實的描述，除非大陸馬上把台灣打垮；前面那句，早就給習近平說的「中國的主權從來沒有分裂」證偽了（試問：不分裂的主權誰擁有？聯國的席位兩岸哪一邊坐實？誰的國際空間受擠壓？互相否定主權，其實從1949年起就是事實，都是不平等，1972年之後是台灣矮一大截）。# `3 @" N. q5 s! T) ]( F. I

對等似乎做到，但也只限於會見過程裏的；不過，看清楚卻又和對等差得遠，例如在對待對方媒體和報道對方在會上的言論方面，不對等至為明顯，有些是大陸蓄意而為的，有些是新加坡替大陸做的，大陸很受得落。例如，台方記者入場之時被強迫替換記者證，新的舊的幾乎一模一樣，不同的只是原本台灣記者證上面用「民國」年號數字，新的改成公元數字，那其實就是在細微處否定了台灣的主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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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例如，閉門會面之後，大陸國台辦負責人舉行的記者問答會上，只讓問了3個問題，三個記者兩個是大陸的，一個是已經非常親共的台灣中央社的；台灣其他媒體全部無機會發問。但是馬英九主持答問的那一節，記者一共問了14個問題，大陸記者戲分很高。會後大陸和台灣的報道覆蓋面也很不一樣，台方熱、陸方冷，大陸媒體基本上冷處理整個事件。國際上的重要領導人會面，就算不是峰會層級，事先也會計較好事後各自領土上的媒體如何發播消息，特別是如果一方是專制主義國家，媒體都由黨國控制。os.tvboxnow.com; r( }# h8 i7 P: D5 \0 P  r

顯然，馬未有把這方面的事情處理好，結果失利，未能享受真正對等。台灣第一夫人馬周美青不肯前往新加坡（馬自己透露的），也許就是因為她直覺預估到不對等不風光的緣故。這無疑反映「馬習會」事起倉卒，並不如雙方所言有好幾個月的準備工夫，而是如筆者上周推測，習乃是眼見國民黨「洪下朱上」卻了無起色才決意會馬的。

台灣人心思變，中研院最近的民調顯示主觀意願支持台獨的台灣人佔46%，在年輕世代（20-34歲）的組群當中，支持度更達56%。如是者，習若今年不見馬，以後大陸領導人可能再沒有機會會見哪怕只是支持終極統一的台灣總統。

「年輕人傾向台獨，除了受民主化與本土化運動影響，2008年後國民黨的政策，如修改課綱及政策過度傾中等，都讓急切傾中的馬政府統治的正當性受到徹底質疑；『統一』作為台灣國家前途的選項，已經成為絕對少數。短短幾年的青年政治運動，讓『台獨』快速去污名化，『自然獨』生猛現身，使用新穎的語言，直衝統派論調。台獨不再是需要解釋、遮遮掩掩的理念。『史明熱』、『鄭南榕熱』、青春化的台獨理念、抗爭者的創意轉化，讓台獨運動進入了新的境界。」【註】tvb now,tvbnow,bttvb6 p' R5 K' y5 e0 C# ^

那麼，習會在今後兩個多月裏大手筆給台灣讓利、給國民黨送暖，企圖反轉後者面臨的選舉厄運嗎？這是一個有趣的三方博弈問題，牽涉中共（習）、國民黨（朱、馬）和民進黨（蔡）。習不讓利，朱死硬；習大手讓利，蔡會攻擊朱、馬搞「國共合作」出賣台灣，朱也不會贏。習投鼠忌器，結果兩頭都不着。國民黨失敗、讓出政權，似乎免不了。

民進黨二度執政，以後「中國國民黨」要在台灣與之競爭，不脫胎換骨化身「台灣國民黨」，將無以成事，因為時間已經不站在「中國國民黨」那邊。明年1 月因此將是台灣政治分水嶺，其「歷史意義」比「馬習會」更強更大更深遠，終或令國人黯然神傷。能阻擋歷史進程的辦法，恐怕就是動武。然而，正值美、日軍事力量因大陸在南海的強勢而進入東南亞舞台而迫使北京「奉陪到底」之際，再分身武力犯台並不是一個容易作出的必勝選擇。tvb now,tvbnow,bttvb$ l5 N' a, l$ r; t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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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台灣中研院11月2日發表的政治傾向民調顯示過去4年台獨支持者特別是在年輕人當中的比例逐年穩步顯著上升，台獨已經「出櫃」；見http://bbs.tianya.cn/post-333-759764-1.shtml。

練乙錚  特約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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