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在兩城的「教育戰線」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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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柏幹小時候常常問阿嫲，阿爸阿媽去哪裏了。阿嫲總是對他說，他的阿爸阿媽到香港搵大錢。林柏幹在廣州考上師範，到小學去當老師，到了結婚生子，父母都不曾回到廣州來，直到林柏幹45歲那年，父母在香港老了，要人照顧，他才被迫放棄內地戶籍、教育單位的長期退休金，以及那份做了半世人的工，留下妻子和大兒子，一個人帶着小女兒到香港照顧年長的父母。
: {3 O; x4 e# H( q6 B- t工作單位把在職期間的5,000元退休金給了他，他知道接過那5,000元，放下內地的身份證，從此就和內地沒有關係了。os.tvboxnow.com. y1 d$ `) N; _; s6 z, ^7 Y
文：黃雅婷 攝：羅君豪tvb now,tvbnow,bttvb0 b4 k, {4 i9 J3 ^( v [& p% [
（此為香港老人在內地系列之四）公仔箱論壇: p# _8 W; o4 T( x. V+ j9 c
「去香港的那日，是1981年10月8日，我記得很清楚的。」os.tvboxnow.com" }( S4 R$ V& G+ X$ L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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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10月8日，天一光，他就帶着幾套灰的藍色青年裝到白雲路的廣九車站坐火車到香港去，途中女兒拉着他的手一直哭着要媽媽，到了香港，他煩惱那一套青年裝搭在身上，像革命劇走出來的人，大家以異樣的目光看他—多土的人，香港人一眼就看出他剛在大陸過來。結果他把那5,000元花在深水涉一間國貨公司裏，買了三套衣服，穿着新衣服便到親戚的工廠當會計，每天放了工便回去照顧體弱的父母。只有周末閒下來的時候，他才會看着深水埗的街景想到廣州，想年輕時和妻子逼在樓梯底的新房度過的兩口子的歲月；想海珠路上工作過的小學；又想剛升上初中的兒子不知現在放學沒有—想來想來，原來人人巴不得來一趟的香港還不如廣州簡陋而寛闊的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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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夫妻在兩地一直扶持對方，在香港或是廣州都相依為命。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8 }3 C% s0 O& U- L( E4 g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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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內地戶籍，林伯這趟回來故鄉卻變成了異鄉。
$ p/ k8 K' V: O2 F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我不想去香港的，如果我想去，我不會在內地結了婚，有了仔女才去香港。我老豆老母只有一個仔，他們老了，周身病痛，我不得不去—原本打算一個人去，但後來還是帶個囡一起去，因為兩個細路老婆照顧不來。」林柏幹幽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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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2 }# Q6 X* R1 q9 k) E# I) ~他的妻子李錦霞穿着一件大紅羽絨外套，她今年81歲，他也82歲了，林柏幹攙扶着她上公車，兩人住在廣州中山八路，離工聯會內地諮詢中心也只有幾個車站之遙，所以他們和那群同在內地作為「教育戰線」的香港人，時常會在工聯會的活動上聚一聚，見見老朋友，喝個茶，辦辦活動。公仔箱論壇) `, H" g1 G7 W; Y& Z3 c2 g
7 {# r/ B) a1 f0 atvb now,tvbnow,bttvb夫妻倆在「教育戰線」的其中一位好友叫李思紅，她和李錦霞曾是同區的學校校長，從前區內學校開會時常常見面，李思紅在香港出生，未足月就到廣州住，直到退休才去香港住了幾年，但她比他們夫妻更「熱心」，到了晚上必定會看翡翠台的新聞，一到選舉，她就會提早一晚回到香港，因為看不過眼一些人阻礙了香港發展，就算花錢住酒店，她也要把票投給建制—林柏幹夫妻住在香港許多年，都沒有投過票，現在他們在香港沒了住處，無地址亦當不了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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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U' J: J3 v$ v4 c, p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與兒子分開半世人os.tvboxnow.com5 u6 J1 u. H! ~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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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戰線」裏聚在一塊，大多是1950年代在內地當教師的人，雖然都是知識份子，但過的卻是基層的生活，一個月領30元工資，幾個老師擠在單位分配的小單位裏睡覺。李錦霞和林柏幹認識了五年才結婚，學校工時長，他們兩個小孩交由別人來照顧——他們省得連早餐都不吃，請了阿婆在學校咐近看顧兩個仔女，後來舉家搬到大點的荔灣民昌路古老大屋中，可是屋子許多破窗打不開，屋內昏暗，他們怕對孩子的眼睛不好，最後經單位搬到更遠的黃花崗去，這個時候林柏幹卻要到香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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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個仔只有十歲，我一個人帶着他，他和他爸一分開就分了十幾廿年了。個囡在香港常常寫很長的信給我，看了心就酸，我當上校長後，學校工作更忙，我又剛好更年期，長病不好，最後只好申請提前退休，去香港找老公。」李錦霞到香港見了林柏幹，兩個人雙雙住在香港廿幾三十年。香港和廣州的生活對這兩個人而言沒有不一樣，誰叫他們都是刻苦慣了的人，沒有特別的生活追求，天天上班下班，什麼海洋公園、卡啦OK都沒去過。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d, p1 g3 ~' F+ I6 s
+ X. ` p! g x9 y3 \" P「一片空白。」這就是林柏幹對香港的回憶。os.tvboxnow.com9 o3 G3 b e! f' w
4 k5 [3 D/ S1 b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這天，天氣尤其寒冷，兩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外套，在寒風中等待公車。
6 V, y( Q$ Y; `2 z重複着上一代人的人生公仔箱論壇% u$ p: a, C) R
" P5 v) E# q+ M7 S1 ~( g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到了香港回歸那年，林柏幹的父母相繼過身，他們的女兒幾年後成家計劃移民澳洲，林柏幹和妻子自覺一年比一年老，午夜夢迴都怕自己正重複上一代的人生，擔心他們一旦長居在香港，更老時又要兒子拋下廣州一切來照顧他們，最後二人決定回廣州定居。他們以為自己是「回家了」，但其實他一早沒有了廣州的戶籍，回來了才發覺自己在這裏沒有任何的社會福利，連看醫生都被收取「外國人」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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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3 `1 Z6 k* }; F1 k- V% @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2013年香港才有了廣東計劃，一個月給我們補貼千多元的資助，但我們在內地生個病，住個院，又或者租間屋，千多元基本上是沒法維生的。」李錦霞說，她前些年常常和丈夫回香港看醫生，現在她腳走不動了，老伴唯有自己去，間或兒子領證陪他去。os.tvboxnow.com: q H5 z6 U- w$ t, e. E
2 b0 x4 b6 V- p" c( o9 ?公仔箱論壇「我去醫院拿藥，半年一次，皮費都不少，來回車費都200元了，現在香港醫院掛號也升到100元了，藥領兩種，要160元。之後一年檢查一次身體，驗尿要早上9點前要拿尿去檢驗，就又要住一晚酒店。」林柏幹數着，這條數其實不少。他自香港回來，沒有了中國的國民福利，廣州的物價一年比一年高了，他們連茶都不捨得飲，早上起來往往就吃一碗營業粥，到了中午，冬天的市場一斤菜也要賣七八元—如果積蓄用光，兒女無法供養，他們想到最差的情況就要回香港生活。4 s" w1 U' d/ _$ O+ t5 `4 \
* e1 T* M/ S: f' n$ `+ J公仔箱論壇「不要說千三元，就算在廣州有兩千三也維持不到一個人的生活，難道我們一個傷風又落香港看醫生？」李錦霞心酸，半生隨丈夫在兩地中交纏，他們在香港心底覺得自己是一個異鄉人，但回到廣州面對的呢，還是異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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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錦霞和林柏幹就這樣夾在兩城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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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死去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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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5 J8 x& g& ^tvb now,tvbnow,bttvb「我們都老了，日常生活最重要的就是醫療—內地人都有醫療證，政府在他們出糧前從人工中扣了錢，給他們醫療證，帶着證就可以去看病。但我們老了才回到廣州，沒有這個福利，加上他放棄了廣州戶籍去了香港，在廣州除了我和兒子外就一無所有。」廣州的馬路比香港闊許多，市容也大有不同，廣州一街都是空置的店舖，午後的公園比商場更熱鬧，三三兩兩有人唱歌，又有人放着健康操的拍子音樂。一隅，老婦在跳舞，把手上的紅色的布扇撥呀撥，雙腳踏着花步，轉圈，再一圈，再再一圈—幸福的老人才能在廣場上跳廣場舞，李錦霞想，她腳痛，一早跳不動了。tvb now,tvbnow,bttvb3 e B. V& ]$ z9 T4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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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戰線另一香港長者李思紅的日常生活紀錄。! M0 u, O& R% i D8 t
「這些人曾經長時間住在香港，為香港貢獻過，在香港做到老，做到沒有人請才回到鄉下打算安老的。也有像他這樣的，為了父母盡孝走去香港。這班老人都七八十歲了，隨時都會走，只是想老之前不用擔心生活罷。」8 Q( A8 ]) t( I3 I0 @' e. p
李錦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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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 `1 m+ p+ T4 i9 m; atvb now,tvbnow,bttvb「無必要我們真不想回去香港住，我們在香港連屋也沒有，二來也沒有親人。到時政府給我們住公屋，給我們領福利，花的也是香港人的錢。」申請廣東計劃時，他們看到會面室內坐滿了老人，不少都推着輪椅，中港兩邊走，她又說：「這些人曾經長時間住在香港，為香港貢獻過，在香港做到老，做到沒有人請才回到鄉下打算安老的。也有像他這樣的，為了父母盡孝走去香港。這班老人都七八十歲了，隨時都會走，只是想老之前不用擔心生活罷。」os.tvboxnow.com( J0 |# v% i3 Z" [) P4 y
/ G7 y$ U! s0 ~' k, T; _$ f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原本沉默的林柏幹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教育戰線』裏有人在香港儲了70萬打算回到內地安老，在內地又有自己的屋，一心以為夠了，但內地物價一年一年高，最後他還是要回到香港去。回到香港也好，政府給了一間公屋給他住，在天水圍的。」tvb now,tvbnow,bttvb4 \! r" N5 M' a1 g+ [/ y; `4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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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找他？他死了，死在老人院。」林柏幹說道。 |
發表於 2018-3-14 09: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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