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止: 秋來葉落忙算賬 港商從此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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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地官媒圍剿堪稱本港最具國際視野的長和系主席李嘉誠，引起李氏於九月底發表約二千字的聲明，逐一反駁內地官媒對他從內地和香港「撤資」的批評（指控似較準確），對於加諸其身的「罪名」，李氏讀後「不寒而慄」並「深感遺憾」；翌日《環球時報》的社評以〈內地輿論對李嘉誠去神化，但無敵視〉為題，試圖為把李氏踢（請）落神壇開脫，指出發點不懷敵意的社評，所以言詞凌厲、揶揄譏諷，只是「去神化」過程的應有做法。- v" D7 ?: v4 I: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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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般人的理解，過去二三十年間，內地官民視長袖善舞、雄視寰宇的李嘉誠為海外華商第一人，對他優禮有嘉，那從他數度獲國家最高領導人單獨接見可見。李氏旗下集團，不僅全方位地成功打進世界市場，還是首批特別是六四風波後大規模投資內地的港商；李氏還積極參與內地公益事業，據其自述，他於「一九八 ○年創立基金會，至今捐出一百七十億港元，當中百分之八十七用於大中華地區……」李氏對內地經濟和社會的貢獻與回饋，彰彰明甚。7 v! K0 C0 @+ ~( B! t0 Z* W2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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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上述種種眾所周知的事實，李嘉誠在內地遂有「愛國愛港楷模」之稱。可是，俱往矣，由於長和系企業陸續於今年辦完「遷冊」手續，主要把公司註冊地從香港「遷往」開曼群島和百慕達這兩個以《天佑女皇》為國歌、有「公司（避稅）天堂」之稱的「英國海外屬土」。這兩個迷你「島國」既為英國屬土，當然是實行普通法的法治之區，加上優惠的稅制（不徵直接稅，只收年度公司註冊費），吸引了萬千習慣、嚮往這種嚴謹法制和寬鬆稅務的公司在該地註冊，當中包括數不勝數的香港和內地公司，是很自然的。長和系不過是其中一間在這些小島國「落戶」的企業，其「遷冊」所以在內地引起軒然大波，促致官媒罕見作出睜眉怒目不留餘地的指摘，除了長和系是國際知名大企業，在經營上着着領先，其「遷冊」的表率作用也許會引起更多香港和內地企業「跟風」，北京因而不快；不過，內地官媒「怒批」李氏的原因，主要還是在當前內地的政治氣氛下，長和系此舉被定性為遷冊其表撤資其實，值此內地經濟進入調整期增長放緩之際，便被上綱上線為「過橋抽板」的不愛國行為……。然而，所有種種，本可視為逐利第一的商業行為（請問有哪間私營企業不奉「逐利第一」為圭臬），在一個熟悉的法制環境下經營，當然等於有機會為股東爭取最大利益，那可是正常正當的商業行為；可惜，李氏樹大招風的不僅僅止於「財雄」，長和系在習大大當權後全面「遷冊」，對其有成見的有 力人士，乘機視之為對國家尤其是習氏管治下的國家沒信心；更重要的還有，以筆者之見，是在香港政治上曾經表露過與中央相左的意見和行動（見九月二十四日本欄），如果這種勢頭不被扭轉、遏制，不僅李氏可能以為「財雄」等同「勢大」，其不按京樂起舞的傾向，若不受「懲處」，港商亦會見樣學樣，在政經事務上不合己意不符私利便唱反調，結果噪音四起、眾商亂舞，北京如何有效操控!?公仔箱論壇6 s& O0 K/ x/ P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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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i6 Y2 g8 [# R) i0 t公仔箱論壇經過把李嘉誠「去神化」一役，那些無法、不能「悶聲發財」的港商，只有隨京樂起舞才能「如常營業」、定期現身北京人民大會堂；對於深明「富不與官爭」的港人來說，這樣做不是難事，問題是京樂主題不變，但調子常變。數十（簡直是數千）年來，要中國富強的主旋律，響徹雲霄，迄今未變，惟毛調、鄧調、江調、胡調以至習調，經常在變，對西方政治只知毛皮對內地政治可說近乎無知的大部分港商，除了那些低調無求不求「聞達」的，莫不手忙腳亂、窮於適應，小焉者 醜態百出，大焉者可能成為批鬥對象（嚴詞相責冷嘲熱諷已是從輕發落）。一句話，時代變了，從商已沒有英殖時代的從容順暢，因為須照顧應付非商業的敏感問題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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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誠既曾被內地官民視為「神」（不然何來「去神化」，希望此是「經營之神」而不致淪為「牛鬼蛇神」的「神」），是舉世公認香港商界屈指一數的代表人物，向他嚴詞申斥，對工商界甚至香港整體社會，肯定可起「儆猴」的警惕作用。在筆者的簡單想像中，相信從今而後，有高機會成本的香港人特別是商人，再沒人會公開原則性問題上和北京唱反調，因為像「超人」、「首富」那麼受人景仰的巨賈都會因此被冷落、詛咒、拋棄，毫無地位和地位一般的逐利之夫更無論矣。因此，為了「明哲保身」，隨京樂起舞最安全，那意味港人港商會加速從「不寒而慄」轉進「噤若寒蟬」的境界。不過，由於京樂會轉調會變奏，要在內地主子和香港同胞面前跳得自然不難看，是需要有過人能耐的。TVBNOW 含有熱門話題，最新最快電視，軟體，遊戲，電影，動漫及日常生活及興趣交流等資訊。* `, G, `" b)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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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人能耐」？舉其犖犖大者，有下述兩端。其一是要熟悉內地的管治手段（什麼政治意識及人脈關係等太高深太難懂，非筆者所能說得準，避過不談），比方說，以香港人的理解，公司在行普通法及低稅地區註冊，是對股東最有利的舉措，不擅、不願或不敢花時間和金錢於「走後門」打通經營關節的商賈，避開法治前景模糊、三權分立肯定有變的地方如香港，是應有之義和對股東（及子孫）負責的做法。事實上，這樣做（遷冊）早是恒態，問題是不要做得太高調太大規模，因為 如此這般，等於向世人宣示，雖然香港距離與祖國「合體」之期尚遠，但北京有形之手的干預日趨明顯，香港的生活環境和經商生態在過去三二年間已起巨變，這對正以文明大國身段於世界舞台上力爭上游的中國有負面衝擊，不言而喻，北京當然不高興。其一是，「逐利第一」是生意人的本性，更是投資者認同的經商原則，但 在以國營企業為主軸的內地，一切以國家利益優先，當然會認為凡事盤算利潤、不配合國家經濟政策「逐利第一」的商業活動，應予譴責！, K; M( _& v. e+ c4 d2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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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開政治問題，十月三日《金融時報》引述權威「國際財經學社」（The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Finance, IIF）的數據，指新興國家今年的「資金淨流出」（流入減流出）達五千四百至一萬億美元之間，數目之巨，為一九八八年以來首見；中國的情況尤其值得關注，因為內地「非財務公司」欠下巨額外債，在美國加息陰影愈來愈濃的情形下，擔心進入加息軌跡美元滙率持續上升會加重欠美債者的負擔，債務人遂加速還債，這確 為「自保」之策，但如此一來，意味從內地外流的資金相應增加。換句話說，以中國為例，「資本外流」（Capital Outflows）主要是企業「減低外債」引致，與「遷冊」、「撤資」的關係不大。然而，戴上政治有色眼鏡，欲加之罪便落到某些「不順眼」、「不聽話」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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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經濟視角看，近來內地經濟增長放緩，雖然從工業出口向內部消費轉型成功可期，但必須向「東家」（股東）交代的公司負責人，着眼的是季度、半年度及 全年的每股利潤增長，預見前景不穩定便搬廠、遷冊甚至撤資，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站在國家的「高度」，這種做法何異對已趨放緩的經濟落井下石，因此「罪不可逭」……。筆者觀察資本主義經濟運作數十年（且曾當過一名小小的資本家），對那些大企業（尤其是專利公司）因為利潤稍降便理直氣壯向當局「申請加費加價」，藉提高邊際利潤去滿足貪婪無厭的股東，甚為反感，因為加價加費必定會影響廣大市民的日常生活，換句話說，受制於自由市場才有的經濟循環，生意人和投 資者應清楚體認在長期大有斬獲後進入短暫青黃不接期導致收益萎縮，是正常和應該容忍的事（自由市場與宗教一樣，有天堂〔好市賺錢〕亦有地獄〔淡市虧損〕）。沿此路進，不圖私利只問國家利益的北京，對公司利潤前景可能不如前時便「遷冊」的企業有微詞有惡言，便不足為奇了！ |
發表於 2015-10-6 05:4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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