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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時事討論] 安裕周記﹕毋須隱喻永遠革命 [打印本頁]

作者: felicity2010 時間: 2011-1-16 07:27 AM 標題: 安裕周記﹕毋須隱喻永遠革命

安裕周記﹕毋須隱喻 永遠革命
如果《讓子彈飛》的一些場口也算是隱喻的話，那末，中國也實在太需要心靈自我慰藉，在漫天風雨待黎明的破曉時分找到一絲滿足。張麻子進鵝城後，對覑赤裸上身的精壯團練舉起自動手槍朝天連轟三次，伴隨覑這三響震耳欲聾的子彈橫飛是「公平」、「公平」、「他媽的公平」。張麻子對這些團練說，都什麼時候了，不必跪下。這些簡淺易明的說話，在黑暗的電影院裏幾乎不消半秒即能讓人聯想到它的相關涵意。這根本不算是隱喻，無謂再把這些對白和場景放在當下中國的框架比對，這些，根本而言是一種政治宣言（manifesto）。公仔箱論壇0 q' i% M2 {. j1 E ]2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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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下來的一些內容，比如張麻子在鴻門宴與黃四郎的對話，更是呼之欲出要把革命進行到底，但這到底是同脇異夢式聯俄容共貌合神離，抑或如中共多年來把辛亥革命定性為資產階級革命而不是無產階級革命，是《讓子彈飛》的另一層次的閱讀，是令人油然而生的歷史猜想。然而，整部電影革命二字貫穿南北西東，放在辛亥百年面世，直覺上是姜文對百年前民不畏死的革命黨人致敬；至於有解讀說姜文是不折不扣的毛澤東主義者，則是戲中有戲，話中有話的另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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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子彈飛》可以有各種各樣政治或非政治解讀，這是電影藝術令人神往之處。從幕啟的八頭快馬拉覑火車客廂，到張麻子活捉馬邦德後審問他如何貪贓枉法刮了多少錢財，以至張麻子行事時以麻將牌筒子作面罩，及至六爺為了一碗涼粉自剖肚皮，俱俱可以比照今天的中國國情。這一鑑對不必花時間動腦筋，中共治下的中國就是這回事——外在是全盤西化實是快馬拉車廂，和今天中國騰飛崛起的經濟其實是靠大量低薪農民工支撐是二而一的解說；貪污盛行更不必細講，敢問今天老百姓最想要是什麼，恐怕不是追求更大程度的民主而是殺他三五七百貪官污吏；土匪面具上的「筒子」則是doublespeak，乃同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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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時空背景距今不遠，九十年，那時第一次世界大戰剛結束，列強勢力重新劃定，中國雖然走出封建走向共和，但是革命未有一刻止息。電影背景是民國八年，即一九一九年，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中國？以《孫中山﹕壯志未酬的愛國者》（Sun Yat-Sen: Frustrated Patriot）在西方漢學界極負盛名的哥倫比亞大學教授韋慕庭（Martin Wilbur），把辛亥前後的孫中山先生賦予永遠都在追求革命的評價。韋慕庭在一九八二年的訪問指出，孫中山在民國成立後仍然四出奔走，一九二一年，孫中山在廣州成立民國政府，與當時受西方列強承認的北洋政府抗衡。孫中山擘劃了實業計劃（The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of China），到上海接見美國摩根財團代表。可是由於美國未有對民國給予外交承認，實業計劃發展鐵路的大計胎死腹中。除此以外，孫中山派人到德國爭取支持，遺憾未能成功；至於其他列強，諸如日本和英國，由於兩國的對外侵略性，孫中山有所戒心，因此當第三國際派人與孫中山接觸後他終於動心，這才出現其後的聯俄容共。; s5 v! V# F' D: j) t- A- D) z

革命樂觀主義貫穿全片
姜文在電影中頗多藍天白雲空鏡頭，這可視為他對革命的樂觀態度，張麻子相信自己的草莽革命會從根本上改變鵝城，這種樂觀主義在電影覑墨甚多甚深。革命欠了樂觀精神是致命的，孫中山是如假包換的革命樂觀主義者，研究孫中山的美國史學家奚扶林（Harold Schiffrin）認為，孫中山對革命的最大貢獻是其樂觀主義——當同志對革命絕望之際，他努力不懈的在海外奔走，敦促列強保持中立或對革命黨人予以協助，不斷向華僑募款籌措經費，居功實偉。眾所周知，辛亥革命成功因素是多元的，維新派、會黨、新軍、地方上的諮議局與士紳以及革命黨本身都具功勞，但孫中山的樂觀主義是極具關鍵。4 h- v' \( y: C#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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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姜文的編劇團隊是如何設定時間框架以及其背後邏輯，但若然如評論所言，《讓子彈飛》是對現代中國的批判，為什麼要選在民國八年這一特定時空？是喻意孫中山準備北伐抑或是其後的聯俄容共，這都難以在兩個鐘頭的電影裏看出全部究竟，不過，姜文要改變中國面貌的暴力美學卻都是誰都看得明白，電影中的槍械考究細緻而真實，六爺破肚那場的匣子炮德製毛瑟槍，張麻子手上那柄手槍，還有電影開始時張麻子一幫用來轟擊火車的步槍，這不是《美國黐Gun檔案》，而是中國一部講述民國初年的劇情片，槍支的出現次數比刀子多；至於手槍取代了縣官手上那塊古舊黝黑驚堂木，更是神來之筆﹕槍桿子裏出政治（權）。tvb now,tvbnow,bttvb u; t4 A7 F, I9 D4 I

在歷史上，這一時代的孫中山推動覑另一場革命，北伐在即，是一個大時代的開始。韋慕庭在《孫中山﹕壯志未酬的愛國者》指出，康（有為）梁（啟超）變法失敗之後，中國很難單純從國內發動改良力量來作出根本改變，必須倚賴外力的認知逐漸形成。用今天的政治語言來說是「裏通外國」，是近代中國政治中的變局特徵，儘管在講究政治正確的今天，此一總結可說是無地容身，但證諸歷史確是如此。孫中山聯俄容共僅屬其一例，中共雖然自稱民族主義者，但黨旗上的鐮刀斧頭從何而來，不言自明；中共第一代是在法國接觸並信膺馬列，周恩來是在留日期間，通過日本京都帝國大學河上肇親炙馬克思主義理論。電影中，黃四郎的半中半西語言以及張麻子的鬼槍，正正說明在這個虛擬鬼城無處不在的軟件和硬件西方影響。

現實上，今天的中國在電影的喻意裏亦是非得不大變不可，就如孫中山說的「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香港電影觀眾或會因為張麻子和馬邦德臉上不紅心不跳的貪污答問而心內怦動，十三億內地觀眾則會視之為中國國情而無奈無助，除了捐官在今天中共主政下也許稍困難一點之外，當官之後的上下其手和九十年前幾如出一轍。姜文的處理之道是任由張麻子的暴力管治把鵝城的百年污垢清之除之，這一情節，與當年兩把菜刀鬧革命的賀龍以及南昌起義有何不同？革命從來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只是這些年中共富了才變身文質彬彬；然而暴力革命的基因從未稍退，這是中共的傳統，也是中國的傳統。炎黃子孫改朝換代，四千年來都務必流血死人，張麻子的幾桿洋槍便是以夷制華之道，從而帶引出他在鵝城當上縣官後昘喝再三的「公平」。os.tvboxnow.com- a; l3 {3 h'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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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張麻子的善意主觀願望，現實裏也是中國人民善頌善禱祈望上天好生之德的期盼。但這可行嗎？誰都知道，北伐之後的中國休養生息了多少年日本鬼子就來了，孫中山的中國現代化從此行人止步。現代化，這是張麻子的奢望，也是中國人民的奢望，韋慕庭對此的看法獨到而精闢﹕孫中山的想像力和改造中國的野心（ambition），遠超他當時生活的中國社會以及他所能糾集的社會資源，一句話，就是事物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依歸，中國人民與現代化漸行日遠。

至於姜文透過張麻子的毛澤東思想，如果說這是姜文的獨門武器，實大謬也。在上世紀六七十年在中國大陸進入生理成熟期的所有中國人民，回首前塵，對毛澤東必是又愛又恨。毛澤東打倒人民頭上三座大山，從根本上改變了民國以還的心靈積弱，朝鮮戰場血拼世界第一軍事大國美國而尚能打成平手，迅即成為追求現代化強盛祖國的中國知識分子的政治圖騰。當然，毛的兩面性也是人們耳熟能詳，發動政治運動背後的自私本質，齷齪的政治人格，曾經是七十年代末中國人民反思的主要方向。姜文在《讓子彈飛》裏確實有覑毛思想的身影，這其中的邏輯自然而然——老毛縱然可能是秦始皇以來的中國最大暴君，但一九七六年前接近赤貧的中國社會水清則無魚的那種畸型的乾淨，在文革事過境遷三十五年的今天，一些人選擇性記住了那些片面的歷史，這所以大陸的士司機要在倒後鏡掛一張毛像的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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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始善終與善始惡終
孫中山也好，毛澤東也好，相當大程度一生都在追求革命。孫中山是善始善終，毛則是善始惡終，他們都有覑韋慕庭所言的「壯志未酬」特質，孫中山的西化和城巿化不能推動真正的現代化，毛澤東的農村包圍城巿不僅是軍事戰略更是意識形態上的分割佔據。最終是毛澤東一統九成中國土地，把他的農民起義式政治帶到中國，可是到了真正操作這個大國的時候，他碰到了孫中山的局限——一個人雖然永遠在追求革命，但他的實踐能力卻遠追不上其視野，最終是全民投入此一流血實驗而失敗，賠上了黃金十年。革命浪漫主義終究是一時之事，這一過程如咖啡之於現代人，鴉片之於癮君子，那是燈蛾撲火的誘惑，儘管會落得橫死下場。西學出身的孫中山也無法避過這一宿命，他在的遺囑是這樣說的﹕4 f( W+ Z, T5 z! V; N

「……余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國之自由平等。積四十年之經驗深知欲達到此目的，必須喚起民眾及聯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奮鬥。現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務須依照余所著《建國方略》、《建國大綱》、《三民主義》及《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繼續努力，以求貫徹……」

汪精衛把這總結為十二個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這是從孫中山到毛澤東到《讓子彈飛》的共同心結；辛亥百年於茲，始終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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