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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分享]
鞋与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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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咖啡愛奶茶
時間:
2010-5-21 04:5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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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与窗花
市场上老北京布鞋卖的火爆,加盟店一天天多起来。穿布鞋图的是舒适,而且有的布鞋已经做到休闲时尚的地步,乍一看去如同牛仔皮鞋一样。而我不穿布鞋已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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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学,欣喜之余,还在终于可以脱下母亲逢做的布鞋,而改穿运动鞋和皮鞋了。那时一双“双星”的运动胶鞋也才十七八块钱,父亲又说,去了城里,要有一双像样的皮鞋,就花了75元又给我买了一双黑色皮鞋。当时的我是兴奋的。在今天看来,我与时尚最不相宜。为了装作很年轻时尚的样子,曾经买过一双金莱克运动鞋,配了一身Kappa的蓝色休闲服,而我穿起来总是很别扭,找不着时尚的感觉,不雷不累,因此就收入衣柜,再也不敢招摇过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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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布鞋,重新载入我记忆里,仍是以商品的形式。我就又想起了母亲做鞋的情形。母亲在我这个年龄,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生活责任。摆在我眼前的是二十年前母亲的照片,让我仍能感受到母亲的年轻与优美过,而如今,母亲的脸,已经让岁月雕琢成沧桑的皱纹,那张我深情想象中的母亲年轻的照片,让我感慨、苦涩、痛惜、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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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无疑是我最怜惜心疼的人之一,我对女人向来有一种怜悯,在亲情之外,我对女人仍是怜悯着、矛盾着。我赞同一位大师对女人的评价,女人总是在吃男人、用男人、欺侮男人、受累于男人。而在亲情内,我怜悯女人的辛劳与可怜的一生。母亲的一双手做过多少双布鞋,我是不忍心统计的。她的那双手在每个冬天就会经被线绳的缠绕嘞出斑斑血迹,粗糙的双手咧着斑斑的皮肤组织小块,如同干涸的大地瘢痕累累。因此除了痛惜、深叹母亲的不易,也是一种无奈与惨痛的苦涩下咽。我独吞这份苦涩的记忆,只能用文字书写,那无数平常女性的伟大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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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农家是清闲的,而母亲却永远闲不下来。母亲一个冬天做成的布鞋有一大包袱,够我们一家五口一年的穿鞋所需。孩童的我们是调皮的,鞋子也就很费,每年至少要穿四双布鞋吧。冷冷的夜,如豆似的灯光,母亲的影子就孤独的在我们的睡梦里呈现。无数次的夜灯而做,初留灯影母慈悲,再看青焰夜半深,晨来夜去人已困,入梦却醒睡意无。不是没有睡意,是母亲又要操劳一大早的饭食。母亲做鞋好看,过年时,我们就可以显摆,与其他孩童比较一番,洋洋得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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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鞋需要鞋样儿,母亲有一本大大的册子里装着各种大小的鞋底和鞋帮样儿,还有各类剪纸样儿。做鞋所用的布料只能是棉布和粗土布,那些纤维料子的无法用,针穿透不了。夏天,母亲会在一大块床板上一层一层用废旧棉布粘贴,一层布料抹上一层浆糊,粘贴成厚厚的叫“袼褙”,在烈日下暴晒晾干,然后收入炕底放置。一到冬闲,就拿出袼褙来,照着鞋样儿剜成大大小小的鞋底和鞋帮。袼褙只是一个“架构”,还要一层一层敷上废旧布料,粘贴要平整,狠劲,压的瓷实,然后在鞋底蒙上新的白洋布,鞋底就好了。鞋帮要薄许多,外层面子最后敷一层条绒料,然后要在缝纫机上扎一扎。家里没缝纫机,每逢周末,我就会和弟弟背着重重的一包鞋帮去姨姨家让姨姨帮我们扎鞋帮。姨姨有一台“凤凰”牌缝纫机,透亮而且泛着油气,很陌生的味道教我们俩看着好奇,围绕着直直的看。只见姨姨踩着踏板,一只手转动轮盘,咯咯蹬蹬的声音就直开了去,让人看的直叫过瘾。人的劳动效率提升仿佛也让人能兴奋起来。我们兄弟俩就看着姨姨一只只的扎完,收入包里,还要缠着姨姨做一顿荷包蛋的面条,然后如同打了胜仗一样兴高采烈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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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底就要费事了,要一针一线的穿过厚厚的鞋底,缝成密密麻麻的针线,为的是结实。无数次的饭后,母亲会把买来的细线一撮一撮栓在门拴上,然后让我们兄弟几人每人拿一股拉直,她是要分配均匀,然后在夜晚每三撮分好的线用“钹条”凝成粗一点的线绳。一团团缠绕好的线绳准备就绪,就要纳鞋底了。这是最苦最累的活了。要先用锥子刺入硬邦邦的鞋底,再引针入线穿透,一遍遍,一次次重复,千百次同样的工序,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辛苦。母亲显然手慢,两三个夜晚才能纳好一只鞋底,而邻里的婶婶似乎很快,每个夜晚就有如此成绩。密密麻麻的鞋底在线绳的穿透与箍扎下就结实了,穿着也就耐实。然后就要上鞋帮。这是细活,母亲所以鞋做的好,就在于鞋帮上的周正、细致。母亲有一只长约手掌的野猪牙,用野猪牙在鞋底缕一缕,鞋底就平整,再在鞋帮缕一缕,鞋帮也平整,然后用线绳绕鞋底一周扎好鞋帮,一只鞋就完工了。那只野猪牙后来也被我们弄丢了,现在想想,那可是母亲辛劳的见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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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鞋很硬,穿起来很伤脚,要用温水烫一烫,就软多了。一双鞋子,凝聚了母亲无数的辛劳,那密密麻麻的针线里,穿梭着一个女人的青春,如华发一样多,一样见证岁月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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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似乎我那时不懂的珍惜母亲的辛劳成果。母亲受累于生活,对我们现在生活在都市的父母来说,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因此也使得农村娃多了一份生活的自立。一次夏收大忙时节,我照样承担最轻松的劳动——放牛。而我脚上的那双布鞋已经完全变样,脚趾头开着洞、鞋帮上露出千苍百孔,鞋底也磨透,露出两个指甲盖的大洞。而母亲似乎忙的顾不了我们,在田野一不小心,一个荆棘刺入我的脚板上,疼得我嚎啕大哭,一阵嚎啕自觉无用,就壮着胆子硬把荆棘刺拔了出来。晚上回家自然就跟母亲抗议,要穿新鞋子。而母亲连夜赶作也来不及,就只好又托拉着破烂的鞋子。走在人群中,一位婶婶开玩笑说,看你妈妈也不管你,穿那么破烂的一双鞋啊。我顿时感觉受了委屈和侮辱一般,顺手就将鞋子脱了扔了出去,而母亲就在我身后。母亲没有动怒,但我现在想想,母亲当时一定是多么的窘迫和心疼,母亲没办法就停下农忙,一个下午就做了一双布鞋,虽然比平日里的粗糙点,但却满足了我,也打消了母亲自觉对孩子的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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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母亲做的鞋,母亲剪的窗花多少让我为母亲生拽出一些慰藉。母亲大大的那本册子里,有各样的窗花图案。母亲就把鲜红的纸折叠成和窗花样儿大小一般的方块,然后把窗花样儿缝在纸上,按着图案剪裁、剜空,这样一次就成形好几张窗花了。那时的窗子都是方格的,糊一层白纸,再贴上窗花,显得有种生活的热气和趣味。写这件事,是我们应该记忆,我们的母亲也曾经青春多彩!母亲的童年是在艰苦的条件下长大的,母亲的窗花是她对美的惟一可以实实在在的、不用花很大的成本就可以取得,并且是那么亲近的享受。而母亲对于服装,对于女人天生的首饰、化妆之类,是相去甚远的。一个农村劳动妇女,她的美好似乎在现代元素流行下让我们的后辈觉得很陌生、很抽象。没有胭脂粉气,没有花影卓资,她们对于美,就只能是最切近于自然与原始的对于花草的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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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与窗花,女人的生活两面。一个是为了生活家务的劳作而在创作(母亲做的鞋我奉为创作,只不过少了一些花纹装饰),一个是女人爱美之心的精神追求而在创作。当母亲为我的女儿做了一双很漂亮的老虎鞋的时候,我深深的感动了:最原始的劳动人民双手创造的实物,它都经历了一个实用到艺术的过程,母亲竟有这样一双艺术的手!而十余年,我们已经不穿母亲做的布鞋了,我是很欣慰的,母亲不用再无数夜晚辛劳。而劳动人民的手,在我们生活很拮据艰难的时代里,已经被埋没了,岁月的厚重掩饰了那双心灵的巧。母亲不再年轻美丽,母亲童年的关于少女的梦也已经在心中老去或泯灭,她们是何苦要承受的生命之重?她们在我们今天都市时尚女孩不齿或嘲笑的外表里,又是一个妇女将要熄灭的衰弱躯体,而其实,我们时尚或老土的女人,哪一个又逃得了这样的人生轨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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